回忆点到为止,连姗换上笑颜,将斟满酒的酒樽递给姜沉舟。姜沉舟接过酒,意味深长地看了连姗一眼。
李相见如此,内心松了口气,唇角不由勾起一丝诡秘笑意。
连姗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掌便爬上了她的背,随后从后扼住她的脖子,脖颈间传来痛意。
“你说本督喝了这杯酒,会如何?”姜沉舟晃着杯子问,看着漫不经心,却处处带着威压。
连姗终于体会到大都督那骇人的威压,沉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忍着痛,笑说:“大人,奴不会害你的,这只是普通的酒水罢了。”
重来一世,她自是不会再害他。
“是吗?”他显然是不信的,随后将酒樽递到连姗嘴边,拭去那碍眼的艳色唇脂:“你喝。”
此时,台下忽然都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落二人身上。李相目光沉沉,心上仿佛被剜了大块。
又失败了。
自己倾注三年心血的作品,到头来又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众人屏息以待,等着连姗的反应。他们知道,无论连姗今日喝不喝那杯酒,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连姗却笑着将酒给喝了个干净,优雅地擦去唇边酒渍,抬手让后头的侍从重新换了个酒樽。姜沉舟有洁癖,她知道的。
姜沉舟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笑出声。
气氛一下子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底下官员又像没事一般说笑。唯有李相脸色沉得可怕。
冷酒下肚,连姗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下意识抚了两下,抬眼便对上姜沉舟的视线。她忙解释说:“冷酒入肠……”
“李厢桓让你下毒,你竟然不听他的话,你可真是一个好棋子。”
聪明如他,从方才二人的眼神交涉中变看出些端倪。只是他不曾料到,这家伙居然没有听李厢桓的话下毒。
“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
连姗语凝,想拍马屁的心是有的,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恋慕大人吗?
你清醒一点,对方可是作恶多端,杀人如换衣服的大魔头啊!自己又不是对恶人有什么特殊情结,说不出这样的话。
望着她半天不说话,姜沉舟只是笑笑,不再说话。
连姗希望对方没有往奇怪的地方想。
她是来报恩的,不是来结缘的。
只是出乎意料的,姜沉舟这回也没有杀她。连姗摸了摸脸蛋,难道这张脸蛋真是姜沉舟喜欢的类型?
歌酒酣畅之后,洗尘宴完美落幕。端木华被美人灌得不省人事,只得在宫里头宿下。夜晚的雪下得更大了,若没有宫人时时扫着,只怕寸步难行。
连姗被姜沉舟带走了,从今天开始,她算是与李相撇清了关系,选择站在姜沉舟这一边。
姜沉舟随手给她指了一个房,连姗也没得计较,洗洗漱之后便睡下了,心里莫名的放松。
另一边,姜沉舟刚要睡下,有个人却扣响他的房门。
他不悦地来到门边,却没有开门。“有什么事?”
门外传来对方极力掩饰的咳嗽水,声音嘶哑得厉害,“席上的是我已经听说了,为什么要把那个女子留在身边?”
“本督留什么人,是本督的事。”
“我知道,可是……”
“只肖做好你的君王便可,本督的事你不要管,明白吗?”听得出姜沉舟语气中隐隐地不悦。
江长宁叹了口气,只得应下声。“是我多管了,你歇息吧。”也是,对方这般厉害,何时轮到自己一个傀儡来操心?
说完,他投射在门上的影子便愈发浅淡,最后消失不见。
姜沉舟坐回床畔,门口传来侍从的声音,“主子,他没打伞。”
闻言,姜沉舟冷笑一声,喜怒不辨地道:“陛下身边的人越发地不上心了,都换了吧。正好,他也看腻了。”
“是。”
由于连姗是忽然出现的,总督府里根本没人给她准备暖和的衣服。连姗咬咬牙,便只能穿着昨天那一身薄纱舞衣去给姜沉舟请安。
她来的时候不太好,姜沉舟正在书房召见臣子。连姗也不确定以及回去一趟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一天脚不沾地的姜沉舟,便只能忍着冻在书房外等着。
门口的长空看了她好几眼,心里想着要不要给她拿一件暖和的衣裳。万里看出他的心思,只叫他别多管闲事。
一个敢给姜沉舟下毒的人,哪里轮得到他们来心疼?
连姗认得面前这两人,是姜沉舟的心腹,一个叫长空,一个叫万里。前世姜沉舟中毒之后,二人在外求解药,不想在路上就被李相给带人伏杀了。
没有人能怀疑他们对姜沉舟的忠诚。
姜沉舟是坏事做尽,可是他却从未伤害过自己。而李厢桓呢?
作为朝中手握重权的左相,恶意包庇恶弟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杀了她李家几十口人命,连尚在襁褓的婴孩都不放过。
这仇,她不报不可。
不知过了多久,在连姗以为自己都快要被冻成冰雕时,书房的门终于开了。里面出来的大臣见到她之后皆是惊愕,这总督府里何时出个如此一个绝色?
想归想,可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敢把眼睛多留在连姗身上一分,迅速离去。
长空走了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了,“都督让你进去。”他对连姗说。
连姗抬了抬僵硬的双腿,走得缓之又缓。
“总督府可没有穷到没一件衣裳给你。”连姗一走近,姜沉舟便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寒气。
连姗勉强扯出一抹笑,随后跪下说:“奴多谢都督不杀之恩。”
前世,他未杀她,今生亦是如此。
闻言,姜沉舟眼底闪过玩味。“本督不杀两种人,你知道是哪两种吗?”
连姗细想一番,随后摇摇头。“奴不知。”
在她的认知里,姜沉舟什么人都杀,就没听说过他有不杀的。
“一种是于本督有用的,另一种,是俊俏的。你觉得自己属于哪一种呢?”姜沉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不明意味地笑。
他的肤色一向苍白,如若敛去那一身威慑,顿时就像个邻家的清冷少年一般。
连姗听罢,便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了。“多谢都督夸赞。”
是长得好看的!
李厢桓当初给她换脸,不想却救了她一命呢!
“噗…”姜沉舟闻言,低笑出声。
连姗以为自己惹了笑话,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又爬上两颊。
“你,是两种都占了的。”姜沉舟似乎是在解释,而后问:“在李相身边待了多久?”
连姗眸色黯了黯,“三年。”
整整三年,她被仇人欺骗,为仇人做了三年的事。那段日子,自己无数次想过杀死李厢桓,可是却都被李厢桓发现并威胁。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他手里还有她的弟弟连晟,如若她不听话,那连晟便只能去见阎王了。
可事实是,连晟早就已经死了。李厢桓一直在骗她,等到目的达到,就弃她如猪狗。